一名特种兵的审计情缘

中国审计报记者 冯义瑾

“假如能再年轻一次，我还会选择审计，假如时间可以回流，我一定会更加努力。”

2016年2月，在审计署领导班子和干部队伍建设专题研讨班上，刚刚离开审计署成都办特派员岗位的张瑞民，以这番话作为典型发言的结束语，赢得了在座200多位学员的热烈掌声。

如何与审计结缘？作为“一把手”，怎样带好一支队伍？又有哪些人生感悟？带着这些问题，4月中旬，本报记者采访了张瑞民。

“激情不减从头越，定教此生不虚度”

1972年，17岁的张瑞民被8342部队选中，成为一名特种兵。

张瑞民早年戎装照

从戎26年后，1998年初，43岁的他“解甲从政”，由团队军事主官转变为审计署纪检监察队伍的一名新兵。这一年，他在《思往》一诗中写道：“披烟挂尘进京都，解甲从政鬓毛疏；激情不减从头越，定教此生不虚度”。从此，他与审计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从部队的一名老兵转变为审计队伍的一名新兵，在张瑞民看来，身份、岗位、环境都可以变，但爱岗敬业、精忠报国的“精气神”不能变。到审计署的最初几年，他每天早上5点就出门，从数十公里之外坐火车上班，下了火车抓紧乘车赶往署机关，保证在8点前到岗。谈到这段经历，他笑言：“那时真比打仗还紧张。”

2006年，他调任审计署社保司副司长，先后参与了全国养老保险审计、全国住房公积金审计、雨雪冰冻灾害救助资金审计、汶川地震救灾款物审计等多个审计项目。其中，汶川地震救灾款物审计给张瑞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
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，一场大规模跟踪审计战役在审计署的统一指挥下迅速打响。张瑞民所在的社保司牵头负责了此次跟踪审计工作。

在他的随笔集《闲来之笔》中，共12篇、近8000字的《午夜日记》，记录了当时的一些片段：

“5月14日，审计署正式下发通知，要求各级审计机关积极做好救灾款物管理使用情况的审计监督；5月15日，由我司负责起草的《审计署关于汶川地震救灾资金和物资审计工作方案》连夜印发；5月20日，中纪委、审计署等五部委联合下发了《关于加强对抗震救灾资金物资监管的通知》。同日，刘审计长亲赴四川一线部署、指挥抗震救灾审计工作…… 6月12日，经过同志们加班加点地工作，汶川地震抗震救灾款物审计的第1号公告终于如期完成并于今晚19点15分对社会公布。尽管身体疲惫不堪，但心情却十分舒畅。”

张瑞民至今还保存着1号公告发布后网友的留言。“审计署好样的，动作很快！希望加大审计力度，把全国人民的爱心捐款用到实处；审计定期公布结果是个好办法，希望保持。”……

“当时看着网友们都在称赞审计，审计人的自豪感又一次涌上心头。”他说。

在他看来，汶川审计中，审计队伍的作风不亚于军人：“一声令下，打起背包就出发，许多同志要自带被褥和干粮，甚至还要带蚊帐和帐篷，我为之起敬。”26年的军旅生涯，让张瑞民总会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从事的这两个不同的职业作比较。

图为张瑞民接受中国审计报记者采访

2009年，他以《亮剑》为题，撰文纪念社保司成立10周年。“我从审计队伍中看到了太多的亮剑精神并为之感动不已，他们忠于职守、不畏艰难、勇于进取，是经济战线和反腐败斗争中真正的勇士。”他写道，“我为当年曾是一名军人而自豪，我今天也为是一名审计人而骄傲。”

“摸爬滚打数十载，练就文武硬功夫”

2010年，张瑞民被审计署党组派驻长沙办任纪检组长，2012年任审计署成都办特派员。

在张瑞民看来，在审计署的“战略地图”上，每位特派员都是“先锋官”，理应一马当先、勇往直前，没有尽力而为，只有全力以赴。“如果特派员都是‘老绵羊’，上路不能骑，下田不能犁，或是打一鞭子动一动的‘懒牛’‘慢牛’，署领导再着急也没用。”他说。

到成都办后让张瑞民第一纠结的是干部队伍的活力不足，“流水不腐，户枢不蠹，动也”。他对全办人员的情况作了逐个分析，其中在一个处室连续工作10年以上的有22人，最长的达24年……他和班子成员决心改变这种状况。

在组织开展“提振精气神，奋力创先进”主题活动的同时，经过深入调查研究和充分交换意见，2013年4月，成都办所有处室开展了双向选择式轮岗交流。这一做法也得到了署领导的肯定：“死水一潭，岂有活力！干部多岗位锻炼，综合素养方能提升，也是对干部最大的关心和爱护！”

对此，成都办金融审计处处长陈磊颇有感触。2013年，他从行政事业审计处交流到金融审计处，“金融处任务很重，而且业绩欠佳，当时压力特别大。”他说，“但是看到办领导对部属的关心支持，而且这般年龄还以身作则、拼命工作，自己也必须化压力为动力。” 仅两年时间，陈磊所在的金融处就发生了变化，工作业绩颇丰。2014年，在审计中，金融处发现多家民营公司存在地下钱庄洗钱、网络非法集资等重大问题，涉及金额上百亿元，该项目被评为全国优秀审计项目。

“摸爬滚打数十载，练就文武硬功夫”，张瑞民曾在诗中这样写道。在几年的“带兵打仗”中，他把军队管理的一些经验运用到审计队伍建设中，并体会到这种结合的“妙”处。

2014年，成都办牵头组织对四川、贵州两省开展土地审计。时间紧，任务重，难度大。如何将来自署机关、派出局、特派办、地方各级审计机关的1700多人在短期内统领起来并形成最佳战斗力？张瑞民在军队练就的组织指挥才能派上了用场。

从审前动员部署，到审计过程中的跟踪保障，再到审计后期的总结表彰，“是一次典型的大兵团作战演练”，“当时成都办的班子成员划片包干、分兵把口，个个都是‘战区司令’，各位处长都是一线指挥员，留在办里工作的同志都是“预备队员”。那种运筹帷幄、决胜千里的感觉，那种‘是英雄，是好汉，战场上比比看’的竞争氛围，真是鼓舞人心。”张瑞民感慨道。

审计任务重，人员又有限，怎么办？他采取了“集中兵力打歼灭战”的办法：到现场与审计人员一起分析研究，确定工作重点和难点，集中兵力或组织精兵强将强力突破。组织有力，士气高涨，审计的效果就自然差不了。

干事创业，人最关键。张瑞民认为必须坚持慈不掌兵、严格要求和以人为本、爱兵如子的带兵之道。

“如果碍于情面或下属情绪，在各方面坚持低目标、低标准、低要求，只能培养一群‘小绵羊’‘老油条’，这是对下属前途最大的不负责任。”张瑞民深知“不严”的后果。

2014年，刚担任办公室副主任的杜琳起草的一份文件，因为用词不准确被退了回来。“当时张特派员很严肃地说，做文字复核工作，仅修改错别字是远远不够的，对相关政策、法规都要掌握，要特别注意细节。”杜琳回忆道。

在“严”的同时，张瑞民坚持为下属排忧解难的爱心要真诚不变，做到“暖”。2013年，成都办一名刚招录的审计人员有了离职的想法，张瑞民找她谈话时了解到，离职不是她的本意，而是父母想把她留在身边。他和同事驱车4个多小时到了这位审计人员家中，与其父母促膝交谈，耐心说服。“作为特派员，凡是能够想到的、应该做而且能够做的事情都要努力做到，这就是我的原则。”

杜琳对办里每年组织的团拜会记忆犹新：“特派员的祝辞真诚感人，演出的节目也都是身边人和身边事。有一次把办里同事的家庭合影做成了配乐PPT，在联欢会上播放。”杜琳说，“张特派员还作了一首配乐诗朗诵《爱人，我想对你说》，看着家人的一张张照片，想起无数个奔波在外的日日夜夜，很多同事都掉下了眼泪。”

2010年到长沙办工作后，身兼机关党委书记的张瑞民在全办开展了“六必谈，三必访”活动，规定在审计人员遇到岗位调整、竞岗落选、工作失误或遇到挫折、同志间产生矛盾、家庭发生纠纷、情绪低落等六种情况时，办、处领导必须与其谈心；干部生病住院、家庭遭遇自然灾害和重大变故或特殊困难等三种情况时，办、处领导必须走访慰问。

到成都办后，他又对“六必谈，三必访”作了扩展和深化，要求相应的教育引导工作要跟上、解决困难的具体措施要跟上、改进工作完善制度的机制要跟上。

“做好特派办工作，就是要把审计工作当成事业来干，把特派办当成家来建，把同事当成兄弟姐妹或子女来看。这跟在部队一样，特派办的同事就是我荣辱与共的战友和兄弟。”张瑞民说。

“劝君珍惜好时光,切勿白首徒悲伤”

采访前两天，张瑞民在网上看到一篇回顾8342部队历史的文章，又想起与战友们一起建设国防工程的那些日子。作为8342部队的一名老兵，抚今追昔，他百感交集：“想起那些长眠于地下的战友，想起那些连一块墓碑都没有的兄弟，今天的我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……”

当兵时，他也曾与死亡擦肩而过。一次，一位老兵刚把他从岗位上替换下来，就因塌方牺牲了。

“就是一瞬间的事。”他说，“‘古来征战几人回’这句话我有深刻体会。武官不怕死，文官不贪财。死都不怕，还怕眼前的困难吗？生死都看透了，还会在乎钱、名利这些身外之物吗？作为一名审计干部，一定要谨记‘责任、忠诚、清廉、依法、独立、奉献’的审计人员核心价值观。”

常年在外工作的张瑞民对父母妻儿有莫大的愧疚。他至今仍清楚记得，当兵离开家那天，父亲抚摸着他的头说：“你年纪虽小，但吃的苦不少。到了部队后如果遇到困难，想一想在家吃的苦，啥也难不倒咱。”参加工作40多年，父亲的这番话一直伴他左右。

“当官莫忘本，永念双亲恩。”他在诗中寄情。他喜欢写诗，写散文，还写歌词并谱上曲，把内心的柔情都化为感人的旋律。

给离世的父亲，他写了《总想为您唱首歌》：“我总想为您唱首歌，却总是歌未出喉泪水落……”

给母亲，他写下《握着老娘的手》：“握着老娘的手，陪着她慢慢地走，哼唱着那首熟悉的儿歌，想起了小时候……”

给长期两地生活的爱人，他写下《有你在多好》：“有你在该多好，手牵着手自在一路行走……”

他曾对很多年轻审计人员说，加入审计队伍是一种正确选择。审计事业接触行业之多、知识面扩展之快、在国家层面发挥作用之大以及干事创业环境之好，都是我们引以为荣的。

正如他在长沙办“五四青年节演讲比赛”时所言：“莫道审计多清苦，难得励志好战场；劝君珍惜好时光，切勿白首徒悲伤。”

(本版图片由中国审计报记者关金宝提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