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菜园子
李官录(陕西省岐山县审计局)
【发布时间:2010年12月27日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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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每当我回到家乡,从大哥家的田地边经过时,我就想起了父亲的菜园子。父亲靠着这块地维系着一大家人的日常生活开支,也靠这点辛苦赚来的微薄收入,供养我完成了四年的学业。
    父亲的菜园子有一亩二分地,处在通往几个村庄的十字路口,位置比较适中。路上的行人不停地从这里经过,有想买菜的,顺便从这儿捎点菜回家。父亲卖菜从来不吝啬,因为菜是自己种的,常常卖完菜还要给搭点别的小菜,好些人从远处跑来买父亲的菜。
    种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,需要了解掌握一定的栽种和养护蔬菜的技术知识。父亲不但心细,干任何事极为认真,对蔬菜的栽种到收获研究的十分透彻,在蔬菜栽种、养护等方面,积累了丰富的经验。有时,他一边干活,一边给我讲解蔬菜栽种的知识,如:露地西红柿二月育苗,四月末定植,六月上旬可以收摘出售;茄子四月初定植,六月下旬可以收摘了;大白菜是耐寒蔬菜,十月下旬栽种最适宜;韭菜,适应性强,只要地温达到30C左右就可以栽种;南瓜五月中旬栽种……他不大清楚的东西,会经常向同行请教。他对菜园的布局也很讲究,而且对每一小块地的用途安排得井井有条,如韭菜种在靠路边土质较硬的地里,这种菜不怕车辆压,不怕行人踩踏,它的生命力很强;还有南瓜种在菜园西边转角的地方,这种菜不能生吃,没人偷,主要为了隔护里面的西红柿、黄瓜等蔬菜。父亲的菜园子几乎种上了常见的各种蔬菜,春、夏、秋三个季节各个品种不停地轮换着,只有冬季没有可种的蔬菜,父亲也可以乘机休息了。只要蔬菜没有大的病态,父亲基本上不给蔬菜打农药,他说是为了保护蔬菜的天然味道。
    种菜离不开水,经常用水浇灌,蔬菜才能长得嫩绿、肥硕。父亲在自己的地里打了一口井,就用一根绳子系在桶上吊水,吊水吊的时间长了,那身体的感觉很不是滋味。遇上干旱的年份,吊水浇菜是很平常的事儿。每当学校放暑假期间,我就天天守在菜园子帮父亲干点杂活,吊水浇菜自然也少不了。干上一整天,觉得身子像撒了架似的,实在难以忍耐。父亲说我没有干过体力活儿,还不习惯这种粗活,只要经常锻炼就会适应了。难怪父亲整天不停地劳动,从来没有叫过苦、喊过累。
    不管怎样,经营一个小菜园,整天忙得人无法喘息。蔬菜是季节性作物,种菜要跟上季节,这个菜收获了,腾下地就得种另一种菜,总不能让地闲着。种菜的时候,首先要整理地皮——松土,然后插秧或点种子、浇水,蔬菜长着的时候,要锄行间的杂草、施肥,像西红柿还得打杈、绑架子,那是比较费时费事的。春天是栽种蔬菜的好时节,菜园里的大多数蔬菜都是春季栽种的;夏季主要种些换季快的蔬菜。菜园子主要忙的是春夏两个季节。父亲除了干收种庄稼的活儿外,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务菜上。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睡在菜园的小房里。
    那些年蔬菜的价格很低,可农村人每天吃饭能带点菜,已经算是小康生活了。记得在父亲还没有种菜的时候,我们一块念书的几个小伙伴,经常趁早上上学,菜园子主人睡觉的时间,偷偷溜进菜地偷些西红柿、黄瓜装进书包,在去学校的路上享用。偷得次数多了,菜园子的主人已经有所察觉,专门在菜地里等候我们。终于有一天早晨,我们刚一进地,就被藏在地里的菜园主人捉住了,他把我们几个一顿毒打,还说要去学校告我们,在我们的苦苦哀求下他才没有去学校告状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不敢偷了,心中只希望自己家里能有一个菜园子,自己天天能吃上各种蔬菜。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——父亲在自家的承包地里开辟了一块菜地。可父亲种菜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家里人能吃上菜,而是想搞点多种经营,以增加自己的家庭收入。
    父亲是个有经济头脑的人,一生饱受苦累,知道挣点钱很不容易。家里的其他人一到菜园子,就想摘点熟透了的西红柿吃,父亲看见了很不高兴,说好西红柿要卖钱,让我们吃些带伤的西红柿,或者没有卖完剩下的西红柿。他每天把一些难卖的蔬菜留下,让家里做饭时用这些菜。在父亲的思想里,不管什么菜都是自己辛勤劳动获得的,只要能吃就不能扔掉。我原以为自家有了菜园子,自己天天可以吃鲜嫩的蔬菜了,而事实上,家里做饭用的菜全是“下脚料”,每天菜园里都有好些“下脚料”等着自家来消耗。让我记忆最深的是西红柿炒菜,父亲每天在地里摘一些有了毛病的西红柿,好些还没有成熟就起了疙瘩,父亲用镰刀将一个一个的疙瘩或者烂掉的地方削掉,放在小篮子里,等家里人拿回去炒菜。母亲几乎每天都要给我们做西红柿面,我觉得那面条特别的好吃,尽管都是些烂西红柿,可炒出来的菜味还是很香的。在当时的条件下,能天天吃上带菜的饭,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,用父亲的话说,村子里的有钱人也没有天天吃菜的。
    父亲一生最大的特点就是闲不住,视劳动为一种追求。他经常教导我们,一份劳作就有一分收获,“天上不会掉下馅饼”,要靠自己去争取。他不光要干地里的活,还要抽时间挑担子去卖菜,周边三、四里范围内的村庄,是他出售蔬菜的固定去处。午饭之前的时间是卖菜的好时机,好多人干完活回家了,看见有卖菜的人来了,正好买点菜回家做饭。父亲挑出去的菜一般在午饭前后就卖完了,如果运气不好,有时也要卖多半天。那时的蔬菜价格很低,挑上四、五十斤蔬菜才能卖两三元钱,对父亲来说已经很知足了,只要细水长流,天天有进帐就可以了。他每次卖完菜回来总是说,要是还有点力气,再挑一担也能卖掉,可惜双腿和肩膀已经不听使唤了。父亲很宽厚,做生意讲一个诚信,不管碰到大人小孩,老幼妇孺,从不在秤上短斤少两,让买菜的人放心。因此,他在周边村庄的买卖赢得了很好的口碑。
    随着时光的流逝,父亲渐渐地老了,已经无力经营这个菜园了,他想让大哥接替他,可大哥对种菜没有信心,觉得种菜太费事了,后来那片菜地就被大哥种成了粮食作物。
    想起那个菜园,我的眼前仿佛呈现了一副景色迷人的景像:那色彩纷呈红黄橙绿争奇斗艳的西红柿子、那宛若小女孩无数小辨在空中迎风摇曳的豇豆、那朴实无华绿意盎然的菠菜、那老实敦厚不拘形象的南瓜、那凌寒不惧傲气十足的羊角大葱……父亲的身影又在菜园里忙个不停。
    如今,父亲已经离我们而去,可他耕耘了好多年的菜园子却永远嵌在他长眠的梦寐中。(李官录)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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