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家乡已经很多年了，但家乡的景象却犹在眼前。那是一个普通的江南水乡小村庄，门前有一条宽阔的运河，在我幼小的心灵里，那仿佛是世界上最宽阔的河流，是音乐课上“一条大河波浪宽”的现实写照。春天河边有丰茂百草鲜花，夏天河里有捞不尽的鱼虾河蚌，秋天河滩上的瓜果地里有各种成熟和未成熟的果子，冬天河面就成为天然的溜冰场。那时，村里家家都有一口大水缸，从河里挑上一两担水，在缸里放入少许明矾，沉淀几个小时就可以直接饮用了。河里一年四季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，有的直接在门前的码头停靠，家里大多数的日用品都是从货船上交换来的。米、面、油、钱，只要双方觉得合适便可成交。我一度以为，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了，热闹繁华，应有尽有，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。

不知从何时起，河里的鱼虾越来越小了，河水也越发浑浊，夏天再也没有人到河里去游泳和摸河蚌了，连河上的船只也从大变小、由小变无。又过了几年，河水越来越浅，浅得似乎一眼就可以看到河底的水草和污泥，我甚至相信，很快，我就可以从河的这边直接经过河底走到河那边去。村上再也没有人家喝河里的水，家家都接上了自来水，镇上的水泥路直接修到村，交通便利了，很多人家都买了轿车，想去哪里去哪里，再也不需要过去的货船了。

有一天，我们全家也搬离了家乡。

偶尔回去，村上的房舍似乎几十年都没有多大变化，年久失修，更增添了几分破败的气息。年轻人都搬走了，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户老人留守。门前的那条河早已变得非常狭窄，河的两岸被无名的野花连接起来，只有河上那座桥还无声地印证着这条河曾经的宽度。田野里、路埂上，成片的杂草自生自灭。年轻人都走了，去追求更好的生活，更广阔的世界。

上星期回去，发现有一股新的气息注入了乡间。河面被拓宽了，河床被加深了，几十年的淤泥也清理了，河水变清了，河面上还种了绿萍和水莲，河岸两边新植的柳树已经抽出新枝，河滩也被整理一新，沟渠田埂井井有条，盛开的油菜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摆，整个村子笼罩在春天的香气里。很多人家已经将自家房院修砌一新，黑瓦白墙，绿树红花，好一派江南世外桃源的景象啊！原来，政府为了响应国家“城乡一体化”的号召，加快新农村建设的步伐和促进乡村旅游的发展，出台政策、投入资金、加强宣传，这几年，很多年轻人也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，用他们的朝气和热情给乡间注入了新的活力，家乡面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，俨然已成了乡村旅游新热点。

河还是那条河，家乡终于是那个回得去的家乡了！（蒋飞晔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