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的雪现在在哪里(短文)
陈昱竹(吉林省吉林市审计局)
【发布时间:2016年10月27日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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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说东北最冷的时候,应该就是供暖前的这几天,凛冬将至,人却好像还没准备好迎接霜寒,于是街上行人这才真是冷得欲断魂,交通也愈发拥挤起来,每天都要提早出门以防堵车。

照说这样的天气里人的心情大多也是萧瑟烦躁的,只是今天一大早坐在出租车上跟着拥挤的车流算着上班的时间时,突然听到司机师傅放了一首歌:

“去年的雪现在在哪里?它们在维永的诗句里。维永把思念献给迟来的春天,我唱这首歌给深爱的你。”悠扬的如同教堂中传来唱诗班的歌声,我不由问师傅,“您喜欢维永的诗?”

司机师傅茫然地看向我,于是我笑着说:“您刚放的这首歌里唱的,维永,法国的一个诗人,写的那句:去年白雪今安在?”司机也笑了:“这我哪儿知道,这歌是我闺女给我下的,我听着挺好听。”“嗯,挺好听的,听说今天就要下雪了,今年第一场雪。”

“哎你说这诗人啊就是想的多,去年的雪谁管它去哪儿了啊,化成水了呗,不过我前几天看新闻说有人研究出用雪水化了能做汽油呢,这玩意要研究出来可不错,下雪了接点儿留着,开车就不用加油了,那得省多少钱啊!”我想说那不成了永动机么肯定是伪科学啊,话到嘴边却说:“嗯,科技发展日新月异,以后啥东西都有可能啊。”说话间出租车终于闯过了堵车的路段,前路一点点畅通起来,司机师傅把收音机转到交通台,某某皮草的广告伴着温柔煽情的声音响起。“哎你刚说那个诗人,法国那个,是不是就是写歌的那个:当你老了,走不动了,炉火旁打盹……”

我听师傅唱了两句,这时车子已经快到单位门口,也不想扰了他的兴致,只夸他唱得真不错。其实我对外国诗,无论是维永的去年的雪还是叶芝的当你老了,都并没有多少深入了解,只是清早听到的那歌声太过温暖动人,就像是在寒冬中重遇盛夏的热烈,让我想起了早年看哈代笔下的苔丝在丰收时唱的歌谣,少女亚麻色的长发和手中金黄色的麦穗。

我同那位司机师傅一样并不了解维永,这世上的文人和艺术果然太多,我们熟悉的也就只是那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,而偏偏有一句诗歌的优美和意境,只是源自一个从没有听说过的,几千年前也曾郁郁不得志,颠沛流离,或者在安逸繁华的生活中独自寂寞的人,他留下的,可能只是那一句诗而已。甚至是,只是在一个特定的时候,恰好看到了那句恰好的句子,比如少年得志时读曹操,初涉情事时读纳兰,历经沧桑后再看苏轼,年纪够了,绕了一大圈,又最羡慕最早背的床前明月光的李白。

于是在最寒冷的时候,在行色匆匆而又不知归途的日子里,恰好听到一首温暖人心的歌。就像小时候妈妈唱的摇篮曲的旋律,外婆讲的故事里的童谣。我们是感怀一首偶然邂逅的歌,还是想念那个唱歌的人? 那个唱歌的人,那个当年讲故事哄你睡觉的人,那个小时候和你玩拉大锯扯大锯你拍一我拍一的人……他们看着你长大,又看着长大的你终究远离,许多个日子寒冷的日子里你想起他们,知道他们也念着你。

早上搭的那辆出租车,在等第一个红灯的时候,司机师傅对我说:“姑娘你和我闺女差不多大吧,她在黑龙江呢现在,哎呀那边比咱儿这儿还冷,也不知道她加没加衣服冻没冻着……”我说:“您放心吧,那边供暖早些,她会照顾好自己的。”我不在身边的母亲,若是有一天向旁人念起她的女儿是否衣食无忧顺心如意,想来也会有好心的年轻人这样宽慰她。

大概,这就是寒冷日子里不分彼此的温暖。(陈昱竹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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